你躺在那里,然后允许另一个人进入你的身体。你这一生都不曾感受到和谁如此亲近过,而在你意识到之前,你就已经爱上了他,他让你体验到你从未想过能亲身经历的感觉。
——《queer as folk》
长假快要结束时,蒲熠星带郭文韬去买新衣服。
这时候的北京已经开始转凉,别看今天好像还可以穿着短袖晃荡,但一场大风就可以直接入冬。郭文韬来的时候正直夏日,也从没有体验过何为冬天甚至从没穿过什么厚衣服,偏偏第一次要面对的就是北京的冬天。蒲熠星寻思着必须给他添置点过冬的装备,生怕冻坏了这个心尖儿上的宝贝。
郭文韬对冬天还没有什么概念,也就跟着他,对蒲熠星给他花钱这件事也没有了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地一起挑着。他们已经买了不少,但蒲熠星还是觉得不够似的,围巾帽子大衣外套羽绒服所有类型全都至少三件起步。
他们又选好一条围巾,蒲熠星拿上配套的情侣款准备付钱,郭文韬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他皱着眉头发现是他妈妈打过来的,有些不祥的预感,便留蒲熠星等在柜台出去接电话。
大概和妈妈讲电话不到十分钟,蒲熠星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愁云惨淡的郭文韬。
如果让郭文韬现在去回想一年前的事,他会觉得有些疯狂得不可思议。
他经常回想当初是怎么和蒲熠星纠缠上的。那个时候的他在学校被霸凌,还有些性向问题的困扰,或许正是需要一个人来陪伴他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是这么巧,蒲熠星出现了。
很多对父母朋友说不出开口的话,可能对陌生人反而更容易一些——彼此不甚了解,反而没有一些顾虑,随后肆意疯狂。
蒲熠星太过吸引他了,他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过蒲熠星这样的人。他的举手投足都让正在迷茫的他心生倾慕又无法躲避。郭文韬曾经觉得,他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蒲熠星。那个时候的蒲熠星带给他的隐瞒和欺骗,让他第一次尝到失望的酸楚。
但来到北京面对蒲熠星,听了蒲熠星说的那些往事,他又忽然觉得,他就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蒲熠星。
先不谈年龄问题,就算他一早认识蒲熠星,那时候的蒲熠星也绝对不会真对自己上心,就算没有其他人的事儿,那时的蒲熠星根本不会爱上谁,而自己最后说不定也会像他的前妻一样,只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只有当时的蒲熠星,遇上当时的自己,他们才会有后来的故事。而不管是对的时间还是错误的时间,他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后悔过遇见蒲熠星。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只有现在的自己才敢来面对和赌博,赌蒲熠星的那句话。他若是年轻一点,或者年长一点,可能都没有勇气,更不可能重新和蒲熠星在一起。
他或许真的是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了蒲熠星。
他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很了解蒲熠星,甚至连电话都还得去他爸爸的客户资料里找。但没有关系,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了解。而现在他也确实更了解蒲熠星了,比如他的工作,他的家,他爱吃回锅肉和早上7点起床。
他不再抱有那种一见便永远的天真想法,但他也坦诚地希望互相了解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这次本想慢慢来的,慢慢来时间就能长一点。但他妈妈的一通电话,却让他再次胡思乱想起来。
他纠结犹豫整整一路,一直到晚餐饭桌上,才终于告诉了蒲熠星这件事。
“蒲熠星,我妈妈下周过来。”郭文韬的眼神追着蒲熠星想要看清他的反应,有些拘谨道,“她说想见你。”
天知道他妈妈是怎么察觉到的。
他接到电话还没寒暄几句,他妈妈就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和蒲熠星在一起多久了?」
郭文韬从头凉到脚,瞬间石化在那儿,只听见他妈妈又说:「我说怎么刚到上海就想去北京呢,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想早点去学校。」
郭文韬找回自己的神志,据理力争道:“妈,我已经18岁了。”
「你认识他的时候可没有吧?」
“……”
他妈妈其实也不是什么当代福尔摩斯。只是后来她办完国内的事就赶回夏威夷,因为中国有长假的时候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不得不回去分担一下。回去后跟老公闲谈,聊到孩子迫不及待就想去北京都没怎么在上海呆,结果孩他爹也就顺嘴说了句他可能是去见朋友。
当妈的敏锐极了。她可不曾听过孩子说过有个北京的朋友,但是孩子知道老公知道就她不知道,她能不在意吗?顺着话多问了几句,孩他爹当然也就照实说了,毕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还觉得这孩子终于愿意去挽回一个朋友挺高兴的。
但当妈的不会这么想。她其实早已有点察觉到孩子可能有一些性向方面的困扰,只是想等孩子自己告诉他,并不想突然吓到孩子才并未率先提起。但她老公终归是这方面比较迟钝,根本想不到那个方向上去,但女人知道,哪有朋友会照顾得这么周到连上下学都要亲力亲为的。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放心不下,遂打了个电话过来,本来是想先诈一下他,而得到的回复基本就等于默认了。
她很生气,可又不知道到底气什么。是气老公没眼力见儿都一年了才说这个事儿,还是气儿子不信任他们,但更多的当然是气蒲熠星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坑蒙拐骗偷了自己儿子。
她把气愤都怪罪到蒲熠星身上,而自己儿子居然还要袒护他。
她又把蒲熠星骂了一遍,最后还是无法和儿子讲通,只好下了最后通牒。
「那我亲自来见见他。下周末,你让他空出时间。」
郭文韬愣住,没想到会突然变成这样,还想争辩一下,但他妈妈命令式的说法就是已经宣布结案,没得商量。
本来就没有可以拒绝的立场,而蒲熠星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当然有注意到。他现在几乎无时不刻地盯着郭文韬,自然发现这孩子从接了个电话开始就魂不守舍了。
两人的关系才刚刚缓和,蒲熠星也拿不准自己现在有多少资格可以询问有关郭文韬的事,只是一直到回到家里郭文韬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稍微亲密了些,会偶尔接吻,但这以上的事情就没有了,还依旧分房睡。他还是有点拿不准郭文韬的态度,虽然他终于有了男朋友的名义,但他依旧小心翼翼。
心里憋着事情的郭文韬像极了去年冷战前的样子,蒲熠星想着若是今天他不愿意说,明天一定要引导他开口。正这么想着,郭文韬就冷不丁地主动抛出这个平地惊雷。
事情确实没有按照他俩希望的方向发展,但蒲熠星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郭文韬当时担心地向他提议如果不想去他就再跟他妈打个电话说说,他回答说没事,见一面是好事。
郭文韬顿了顿,却也抿着嘴角点点头。
对郭文韬来说,他一方面不想他妈妈见蒲熠星,因为他妈妈肯定会拆散他们,可是如果是蒲熠星找借口不愿意去,他又会有点不开心。
好在蒲熠星答应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紧张。
长假结束郭文韬回学校后,蒲熠星几乎每天都睡不好,一躺床上就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对稿一样一遍一遍地在脑内过流程。工作之余又打点好一切准备,甚至还去新买了一套西装。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还想定制的,还好他身材比较匀称,穿一些成衣也很合身。
周五的时候,他照例去学校接郭文韬,郭文韬也不提明天的事儿,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让人焦虑的话题,直到临睡前蒲熠星才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郭文韬看着他没说什么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蒲熠星也准备回房休息,刚上床却看到郭文韬抱着枕头和被子过来了。
他惊讶了一下,然后笑着腾出位子,一夜好眠。
前几天北京果不其然地刮了一阵妖风,这天儿突然就降温了。
买的衣服算是派上用场,蒲熠星给文韬裹了件厚实的派克大衣,抗冻又挡风,自己却只在西装外套了件风衣,很是帅气。对于冬天,郭文韬其实还有点新鲜感,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也就没去计较风度问题乖乖穿上。
这几天其实偶尔也聊了一些关于郭妈妈的事情。郭文韬说妈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对他也挺严格,所以文韬难免会很担心。他知道他该相信蒲熠星的,但如果他妈妈说了什么,蒲熠星又反悔了呢……
而另一边正在开车的蒲熠星此刻也无暇去顾及正在不安的郭文韬。他再次在心里走一遍流程,都不像平时会调笑几句,紧张得不行。
终于到达约定的地点,蒲熠星停好车,拿上准备好的礼物,明明两个人都一脸愁容,却又故作轻松地对郭文韬笑了一下,而后一起走进去。
茶屋的领位把两人带到一个雅间,敲敲门,里面应了一声,领位便将房门打开。
“妈……”郭文韬带着蒲熠星走进去,还没站稳就开始说,“这是蒲熠星。蒲熠星,这我妈……”
“姐……”
“你叫我姐,但是却睡我儿子,你觉得合适吗?”
蒲熠星正弓着腰招呼都还没打完,就被杀了个下马威,往常最擅长掰扯的嘴皮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郭文韬急道:“妈——”
“文韬。”郭妈妈打断他,看了一眼儿子,停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先出去下。我有话单独和他说。”
“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听?他是我男朋友,我已经成年了!”
一想起之前电话里他妈妈怎么骂蒲熠星的,郭文韬真的很怕他妈妈要对蒲熠星说什么,执拗地不愿意走,更不高兴他妈妈依旧把他当小孩子。
“之前不是你说,17和18差别不大吗。”
他妈妈直接拿上次在电话里郭文韬辩解的逻辑来反驳他,这下郭文韬也无言以对。
蒲熠星捏了捏郭文韬的手,对他说:“听话,先在外面等一下。不会有事的,等会儿我来找你。”
指腹轻轻揉着他的手,郭文韬踌躇好久才终于点点头:“……那我就在门口等你。”
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蒲熠星,蒲熠星对他笑,嘴型还说着别担心,他垂下眼眸,将门带上。
房间里就剩下郭妈妈和蒲熠星。
郭妈妈这才终于正眼看向蒲熠星。
她打量着他,确实也算是一表人才,但却干着这种拐骗未成年的事,要不是她有良好的修养,气得简直想劈头盖脸地骂他。
她确实像郭文韬说的那样,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性,她坐在桌子后面,穿着一套简约优雅的西服,气场依旧强大。蒲熠星没再多想,他深吸一口气,决意面对。
郭文韬在外面找了个最近的座位就一直盯着门口看,密切关注着,打算如果有一丁点儿不对劲就立马冲进去。但屋内完全没有什么大动静,大概过了20分钟,蒲熠星打开门出来,手上拉着个行李箱。
郭文韬愣了一下,连忙跑上去,也顾不得那箱子是怎么回事,只问谈得怎么样。蒲熠星回到那幅舍我其谁的样子调笑道:“担心我啊?”
“对啊,你们到底说什么了啊?”
郭文韬的坦诚总是会让蒲熠星心下一软,他开口道:“没什么,你妈妈还想跟你说几句。”
“又想对我隐瞒?”郭文韬不满地说。
“没有没有。等回家了跟你说。”蒲熠星连忙否认道,“你先进去吧,你妈妈找你呢。”
“那你要去哪里?”
“回家等你啊。”
让郭文韬意外的是,后来他妈妈并没有再跟他谈和蒲熠星的事,只问了些生活和学习上的事,别的什么都没提。
他本来还有点不安,又好奇蒲熠星到底和妈妈说了什么,以至于像无事发生一样平和地就结束了。他好几次想主动问起,却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索性也就闭嘴了。
在茶楼吃完饭过了午,气温有点升高,文韬便把派克大衣脱了下来。他带着妈妈去学校逛了整个下午,一边逛一边如日常一样聊天,忐忑的心情倒是逐渐平静下来,晚上一起吃了晚饭,俨然只是一次普通的亲子游一样。
吃完饭,妈妈突然问:“你周末都不回学校?”
日落后气温也立马降下来,郭文韬正穿着外套,被这一问搅乱心绪。
“嗯……”
“去蒲熠星那里?”
“……嗯。”郭文韬心里一个趔趄,暗道终于来了,只好老实答道。
他妈妈看着他穿着这件她第一次见的外套,说:“看来他确实对你挺好。”
“是……挺好的……”
他本以为是他妈妈终于要谈这件事了,正组织着语言该怎么应对,他妈妈却没按照套路说话。
“……行吧,他家住哪儿,送你。”
“……”
郭文韬傻眼,他更好奇蒲熠星是怎么说服妈妈的了。
他妈妈开着租的车,一边聊着些上午的事,说本来给你带了些冬天的衣服,但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郭文韬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上,夜晚的秋风在车窗外飒飒吹过,沉默着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不过蒲熠星还是要了过去。”妈妈继续说道,“本来想先让你选选,但他说都一起带回去没关系,到时候家里和宿舍都可以放一点。”
“噢……”看来说的就是那个行李箱。
“但文韬,你也有把他那房子看作是你的家吗?”
妈妈的问话一下子把他的思维拉回今天蒲熠星说的那句话。
其实文韬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夏威夷才是他的家,他每周末都会回的地方是蒲熠星的家。可今天蒲熠星跟他说那句“回家等你”时,那从心底里泛起的阵阵悸动波澜,那心痒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有褪去。
家是什么呢。
是觉得安全的地方,是永远可以回去的地方。
是他想回去的地方。
“是。”
他说得斩钉截铁。
妈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吧。”
妈妈说:“但别忘了,夏威夷的家也永远是你的家。”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妈……你的意思是……?”
“看他表现。”
不愧是母子,连给机会的说辞都一样。
跟妈妈道了别,郭文韬甚至小跑起来往楼里奔。到了楼层正想拿钥匙开门,门就开了。想了一天的人就站在门口。
那个人站在暖洋洋的光里对他说。
“回来啦。”
郭文韬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了,飞快冲上去抱住蒲熠星。
“你到底跟我妈说什么了?她态度怎么完全不一样了?她居然同意了?!”
蒲熠星搂着他把他带回暖暖的屋里,笑:“大概是因为我的诚恳感动了她吧。”
“少来了!快说,你答应我回来就跟我说的。”
“好好好,我的小少爷……”
其实蒲熠星也没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他只是说了实话。
跪着说的。
郭文韬一出去,蒲熠星就跪了下来。
他没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他早该这样了,从他决定可以为了郭文韬不计后果的那天起他就应该放下所有没必要的自尊。而他现在回想起他当时为了体面做的混账事,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计后果了。
好在现在还不迟。
郭妈妈着实被吓了一跳,本来想发一通脾气数落一番再让他知难而退,结果被这一跪给打乱了情绪。
除了她老公,还没有男人跪过他,实际上她老公也不过是求婚时的单膝跪地而已。她知道一个成年男人这么下跪可能意味着什么,不禁皱起眉头。
蒲熠星把自己的经历,以及如何认识郭文韬,两人什么时候有的关系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包括离婚的缘由以及后来和文韬分手的理由,听得郭妈妈又想骂人,如果不是她修养好,蒲熠星早就挨了一耳光。
“那你还有脸跪在这儿?”
“我知道我犯了错,我承认。”蒲熠星平静地道,“但我来这里也是想向您保证的。”
蒲熠星:“我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
蒲熠星还保持着直挺挺的双膝跪地的姿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放在茶桌上,郭母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各种公证文件。
“这是一周内我能办妥的事。”蒲熠星跪在那里说,“我知道您觉得是我老牛吃嫩草想占便宜,但我是真的喜欢他。韬韬是认真,我也是认真的。”
郭妈妈翻看着那些文件听着蒲熠星说道。
“我逃避过,因为两个人的年龄差,我会越来越老,韬韬却会越来越成熟,也会发现我并不是什么表面上光鲜亮丽值得崇拜的人。但我现在不害怕了,我只害怕他不在身边。我想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而这些就是我能承诺给他的未来 。”
那些文件是各种资产证明和转让承诺书,以及各种保险,在受益人一栏所填写的,都是郭文韬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份房产的转让,正是蒲熠星现在住的地方,转让人是蒲熠星,就差郭文韬签字了。
“我也知道我可能会比郭文韬更早离开,所以我财产的继承人,也全都是郭文韬。而如果您还不放心……”蒲熠星指指最后那一页,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
郭妈妈看着那最后一份文件,竟然是一份手写的全英文“认罪书”,还有手印。
“如果我没做到承诺,再次伤害了韬韬,您就可以拿这份我亲手写的罪状告我。还有这份录音,内容和认罪书一样,可以一起当做证据。您若是不满,甚至现在就可以告我。”蒲熠星说,“只是,请一定不要让韬韬难过。”
“这样,您能放心了吗?”
“所以——”蒲熠星把那张房产转让书放在桌上,递上一支笔,“你要在这上面签字吗?”
其实他本来不是很想把自己下跪的事情说出来,但,管他呢,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郭文韬听完吓坏了,急道:“你怎么写那种东西!?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是那样的。”
他从来没想过蒲熠星能做到这么极端,甚至不惜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但我需要你妈妈的信任,而且本来确实是我做错了。”
“那也不能这样!我去找我妈要回来——”
“不用担心。”蒲熠星说,“你妈妈没有接受。”
郭妈妈确实也是被震撼到了。她低估了这个男人,居然可以舍弃自己到这个地步。但她不想落得个威胁别人的名声,更不想自己的儿子是因为这种理由留住一个人的。
“你妈妈当场就撕了。录音笔也还给了我。”
“……”
“她说我儿子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获得什么承诺。”
她撕碎那张“认罪书”,让蒲熠星别跪在那儿了,显得好像是她仗势欺人似的。她也站起来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人。她承认,最打动她的那句话,是不要让文韬难过。如果她一定要他们现在分开,那文韬必定会难过,她又何必呢。孩子确实已经成年,或许让他去经历,好过让他什么都没尝试过而后悔和怨恨。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尽全力支持他,就算结果不够美好,她的孩子也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蒲熠星:“好像是我用力过猛了,我也吓一跳。你妈妈撕完还把所有的公证也扔回来,说‘我现在同意不代表认同你,只是不想让文韬伤心。’”
“嗯……”
“所以记得等下给妈妈打个电话。”
“好……”
“然后现在,你想要签这个吗?”
郭文韬被蒲熠星和他妈妈的操作弄得有点懵,这才回悟过来去看那份房屋产权转让书。
他心里又有点不高兴了。他又不是图这个。再说了,蒲熠星都跟他说了,这房子是当初和他前妻两个人一起买的,贷款也是一起还的。两人的工资都不错,也已经还清。
房子很大,二楼跃层,装修也是他前妻的喜好,现代浪漫的风格,有整面墙的落地窗,还有悬空的玻璃楼梯,由很多细细的钢柱从天花板上吊着固定,确实好看得不行。由于层高很高,玻璃楼梯在窗边还有转角,家具也不菲,连卫浴都是挑的最好的。
由于过错方是前妻,离婚的时候只象征性地拿了点属于她的,房子自然就过户到蒲熠星一个人的名下。但他就是不乐意,谁要一个充满别人痕迹的东西。
“谁要你前妻不要的东西啊。”
蒲熠星笑:“我也是她不要的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笑的别放心上。”蒲熠星道,“但你妈妈真的很了解你,她就说你不会签。”
“……”
“那这个——”蒲熠星又掏出一样东西,把他递到郭文韬的眼前,“这个你要吗?”
——那是一枚戒指。
造型简单低调,但它是一枚戒指。
“韬韬,如果你愿意,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郭文韬想起了来夏威夷度蜜月的加拿大留学生。
他大学还没毕业就和恋人结婚了,认识甚至还不到一年。郭文韬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就能这么快就认定呢。
那个人说,感情的深厚并不是由时间长短决定的。人和人相遇本身就是概率极低的事情,而偏偏你们不但相遇还能互相喜欢,这更是一种奇迹。不把他留在身边,怎么对得起这个奇迹呢。
郭文韬听得似懂非懂,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觉得自己才不会这么冲动。而现在,当这样的一个选择题摆在他面前,他忽然明白了。
那个人说得对。
这确实就是奇迹。
如果当年蒲熠星没有接受那个女生,如果蒲熠星没有和她结婚又离婚,如果蒲熠星没有鬼使神差买了去夏威夷的机票,如果蒲熠星没有选他家民宿,这中间如果有哪一个环节没对上,他和蒲熠星都不可能相遇。
这就是奇迹。
在你面对这样的一个奇迹时,你忽然就明白了。
就是他了。
只能是他了。
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怀疑,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从没觉得心中如此满满当当过,所有漂浮不定的因素全都沉淀下来,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只要有蒲熠星在身边,他去哪里都不怕了。
他抓过蒲熠星的手,但没有去管那枚戒指,只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们在这大房子里忘情地接吻。
这是时隔一年多来,他们第一次亲吻得如此激烈,像是想把这一年的份都补回来一样,发狠地汲取着对方的氧气。
蒲熠星抱着他,两人纠缠着移步到沙发,靠着沙发背继续越亲越猛,文韬失了力,被压得倒进沙发里。
他们几乎是在互相撕咬,从嘴唇亲吻到眼眉,又啃咬到耳垂和颈项。蒲熠星把郭文韬压在沙发里,用牙齿扯开对方的衣领,重重地亲咬下去。他所有的思念此刻都化为了实际行动,全部具象在郭文韬的身上。
两人紧贴的身体很快就有了最诚实的反应,他们互相抵着,眼神汇聚,突然都意识到,这是两个人在分开一年后重修旧好的第一次。
蒲熠星抬起头望着他:“……可以吗?”
郭文韬想起和蒲熠星真正的第一次。
他现在会觉得自己当时的胆子也真的是大。他那时候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冲动,而现下,他好像明白了,自己可能是在当时就已认定却不自知。
只能是他。
在你第一次允许一个人进入你的时候,你躺在那里,一生都不曾感受到和谁如此亲近过。早在你意识到之前,你就已经认定了他,愿意接受他带给你所有不曾体会过的快乐和悲伤。
郭文韬眼里闪烁着光。
“……可以。”
他回吻着蒲熠星,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亲吻过一个人了,更别提等下更进一步的事,他的身体也确实就像第一次一样尚显生涩。
蒲熠星也察觉到了,但这显然更让他兴奋。他收敛了方才过于猛烈的力道,一颗一颗解开文韬的衬衫扣子,慢慢向下移。
文韬默许他的动作,让他抚慰本就已经挺立的性器,熟悉的快感从小腹席卷而来,不由得蜷紧了脚趾。他仰着头躺倒在沙发上,突出的喉结随着蒲熠星的动作上下浮动,细碎的呻吟从唇间倾泻而出。
沉睡一年被快感唤醒的身体开始本能地迎合蒲熠星,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重新拥有彼此。当触及到穴口时依旧是紧闭的青涩,蒲熠星将文韬的裤子整个褪下来,又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了一瓶润滑液。
郭文韬:“…………”
蒲熠星:“不是、别误会……是之前你同意看我表现我才去买的,有备无患嘛……”
郭文韬的眼神依旧是“我才不信”地看着他,但确实是没有开封过的,他也就不想再去追究。毕竟第一次的时候因为没有准备的教训还是很深刻的。
屋子里开着中央空调暖暖的,清凉的乳液触及到敏感的皮肤,刺激得文韬当下就一个激灵。蒲熠星也脱掉上衣,紧紧地抱住文韬肌肤相贴,将自己体温传给他,手指灵巧地在对方体内进出开拓着。
身体的记忆已经被开启,内里的软肉欢快地依附着他的手指。灵活的手指已经非常熟悉这具身体,一次次按上他最快乐的地方。文韬攀着蒲熠星的肩膀在他耳边止不住地轻喘,腺液不断地从前端的孔眼冒出。
郭文韬是当真从那以后再没有经验,蒲熠星耐心地弄了快半个小时,穴口才终于变得柔软了些。他觉得自己都要硬炸了,解开裤子的时候硬挺直接跳脱出来。
他又挤出大量的润滑倒在自己经脉都怒张的性器上,抵了上去。
“要进去了……痛的话就咬我。”
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紧致度依旧那么好,一寸一寸地细细密密地吃下蒲熠星的阴茎。郭文韬这次不再逼着自己,张口就往蒲熠星肩膀上咬,似乎都要咬出血来,而蒲熠星像是一点都不痛似的躲也不躲。
被逐渐撑开撑满的感觉太过清晰,感受着蒲熠星进入的每一厘都像被放大了一样。被缓缓打开身体,那一点点容纳接受蒲熠星的感觉让郭文韬时隔一年幸福得要哭出来。
他始终是他的。
当全部吃进,郭文韬终于松口,红色的牙印真的渗出点点血丝。郭文韬又吻上那痕迹,温润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过,痒痒的触感仿佛是舔在蒲熠星的心尖上。
他忍无可忍地动起来。
时隔一年他再次拥有了郭文韬,世界上没有任何比这件事更幸福的了。他不需要再煎熬了,郭文韬终于又是他的了。他还等什么呢。
他脑子都开始发昏,深深地往里捣,动作也变得不那么温柔,体液和润滑随着操干在操进去的同时又被挤出来。
郭文韬被他顶得都撞上沙发的扶手,一条腿挂在沙发背上,另一条腿被蒲熠星抓着分得大开,身上的衬衣大大的敞着早已凌乱不堪。
他想吻蒲熠星。
他搂住蒲熠星,蒲熠星俯下身来。
蒲熠星一次一次埋进他的股间,一次比一次干得狠,阴茎被紧致的软肉挽留着包裹着,却又因为沙发的限制没有办法放得更开。
他一边亲吻着文韬,一边问:“要去卧室吗?”
郭文韬从亲吻的间隙中换着气,只点头应道。他也想好好地感受更多的蒲熠星。
他原本以为蒲熠星会退出去再一起上楼,哪成想蒲熠星根本就没有退出去的打算。开玩笑,好不容易终于能再和韬韬结合,蒲熠星是一刻也不想分开。他拉起文韬,就着深插在里面的姿势让文韬转了个面儿,从背后抱着他说:“就这么上楼吧。”
文韬哪有这种经验,羞得不行要拒绝,可他想要逃蒲熠星就追上来再捣,捣一下就往前迈一步,反倒就变成边捣边走。
蒲熠星抓着他的细腰怕他被顶得往前扑,文韬被迫不得不往前走,竟然真的就这么走到楼梯口。文韬已经和蒲熠星差不多高,这一年也壮了一点肌肉若隐若现,蒲熠星刚刚脱他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皱着眉,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抱不动郭文韬了,还分神琢磨一下是不是自己也该练练了,万一以后韬韬嫌弃自己怎么办。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他现在抱不动文韬,自然也得文韬自己上楼。
他继续从背后顶着文韬,一言一句地哄着,让文韬迈腿上楼。文韬的腿已经有点软了,偏偏玻璃楼梯看过去就是落地窗。他们正对着落地窗,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纵然是高楼层,但那种公开的羞耻丝毫不减。
郭文韬又被顶到敏感处,腿下一软,本能地迈出一步跨上去才稳住身体。身后的蒲熠星趁机又往前一步,因为楼梯的高差往上一顶。
这一步有了,就停不下来似的,文韬被逼得只能往上走,走了几个台阶实在撑不住,不得不用手撑着地面。蒲熠星在后面顶着,文韬被撞得走一步就往后坐一下,吃进体内的阴茎也往里插得更深。
屋外夜景依旧,却没人有心情观赏。羞耻度爆表的文韬根本不敢去看窗外,可闭上眼睛又连路都没法走。他只好又睁开眼,透明的楼梯还隐隐反射着自己吞吐阴茎的模样,一抬头眼前又是落地窗,黑夜的灯光背景中映照着自己被操的媚态,羞得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臀肉在被不断撞击着啪啪作响,他都能感受到身体里夹着的性物更加胀大,将自己撑得更开。
屋子里很暖和,两人的身体也越发的炙热。文韬光着腿,身上只挂着那件凌乱的衬衫,而蒲熠星裸着上身,裤子穿得好好的却只把性物紧紧地埋在文韬的身体里。
蒲熠星当真是坏,他一边操一边走,欺负得这小孩儿呜呜咽咽地像小狗一样往上爬。爬一步就被顶一下,奖励似的撞着敏感点,腺液淅淅沥沥滴了一路,文韬也轻颤着嗯嗯呜呜一路,仔细听才发现好像是喊着哥哥慢点儿什么的,听得蒲熠星更加不想放过他了。
他们走过转角,两人背对着落地窗,羞耻感终于少了一些。文韬被继续操着往上走,那穴口箍得蒲熠星可紧,又随着动作自如地吞吐着肉棒,煽情得不得了,夹得蒲熠星忍不住轻拍几下臀肉,红红的印记马上浮现,真让文韬呜呜哭了出来。等好不容易走到头,文韬却再也没力气似的迈不开腿。蒲熠星这一路操得满足得不行,手臂架住膝弯,卯足了劲儿终是将他抱了起来。
他们每走一步阴茎还是会往里深插一下,捣得小文韬意识都要飞走了。他一被放到床上还本能地翘起屁股,让蒲熠星好更往里操。
蒲熠星自然是紧紧贴着不肯离开片刻。他箍着他的窄腰开始次次都往前列腺上送,直要把文韬操射似的猛干。他伸手扯掉了那最后一件衬衣,郭文韬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愣了一下。
郭文韬好像变白了些,晒痕也不那么明显了。而最吸引他的,是那白皙的背上没有伤疤。
当时的伤没有留疤。
太好了。
没有留疤。
蒲熠星虔诚地亲吻了上去。
郭文韬当真是被操射的。
他们俩认识一年,但真正做过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文韬经验这么少还能被操射也真的不一般。蒲熠星没有忍住射在里面,但这次有好好地清理。可在浴室清着清着就又来了一次,当然这次好好戴套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郭文韬都快下不了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屁股里还有被填满的感觉。他其实早该做好觉悟了,蒲熠星在这档事上就从来都是这么霸道的,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蒲熠星已经早早地起床做饭去了,还全身赤裸的郭文韬想找件蒲熠星的衣服穿,也没多想就打开衣柜翻找。他没找到什么衣服,因为目光全被贴在柜门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上都是他。
是那段时间他和蒲熠星在夏威夷到处玩的日子,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全都是蒲熠星偷偷拍下的。有在牧场的,有去看海豚的,也有在冲浪的……
他完全没想到蒲熠星抓拍了他各种各样的样子,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时候是这样的表情,甚至还有一张,应该是他们刚刚交换名字的那天,他脸上还带着伤,笑着逗猫咪的照片。他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呆呆地看傻了。
蒲熠星做好饭想叫郭文韬下楼,回到屋里就看到郭文韬傻坐在床上看着开着的柜门,心里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他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
“蒲熠星,你能告诉我,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吗?”郭文韬问。
“……韬韬。”
郭文韬闻声看向他。
“我这一年都想你想得要疯了,我只能这样才见得到你了。”
“我不是说这个。”郭文韬手上拿着那张逗猫咪的照片,“这个,我们才认识第二天吧?”
“你为什么连那个时候的照片都有?”
蒲熠星看着他,眼神深邃起来:“因为韬韬……我从来都不是冲动的。”
蒲熠星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回想起无数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那天你在后座上,阳光正正好照在你身上,我第一次看向你的时候被闪得晃了一下眼。然后当我看清时,你就在光里,像是诞生在光里一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是后来才想明白,也许从那刻起,我就被你的光吸引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郭文韬都认为是自己先招惹了蒲熠星。蒲熠星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才冲动的。是他先动了心,他先认了真,是他先输了。
但现在看来,或许,蒲熠星输得比他还要早。
在蒲熠星意识到之前,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们互相都输给了对方。
郭文韬突然开口道:“你和你前妻也会这样吗?”
“啊?什么?”
“你和你前妻也会这样做吗?在沙发上,在落地窗边,在楼梯上。”
蒲熠星没料到这孩子这么跳跃的思维,突然吃起这样的醋来,连忙解释。
“没有。从来没有。只有和你。你是第一次。”
这个回答让郭文韬舒服了些,又话头一转:“我不喜欢这房子。”
“嗯……”虽然但是,韬韬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
“我们把这房子卖了吧。”
“好。”
“然后我们再买个新的房子。”
“好。”
“我们一起买。”
“好。”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输。
郭文韬得到蒲熠星的承诺颇为满意,还坐在那看着手上的照片,衣服也没穿好。蒲熠星怕他着凉便拿了件T恤给他套上。看着文韬身上因为昨天的欢爱留下的痕迹,又捏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下。
“你妈妈跟我说你容易过敏,很多普通药物都要注意。”
郭文韬抬头:“啊,对,洗澡水太热了都会。”
“而我居然都不知道。”蒲熠星蹲了下来很是自责,“我应该好好了解你的。”
郭文韬想起自己也觉得不够了解蒲熠星的想法,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容。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
蒲熠星笑着说:“对,有的是时间。”
他从兜里拿出那枚昨天忘在客厅的戒指,牵起文韬的手,缓缓地仔细地套上中指。
刚好合适。
他们是赢得了彼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