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石膏,白色的画布。
风从窗外吹进画室,铅笔在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是轻柔又温和的触碰。
一切都应该是如此洁白而美好的才对。
在蒲熠星第六次抓到郭文韬的时候,蒲熠星对他说:“我们谈谈。”
他表情严肃得像便秘,抓着郭文韬的手腕,力气很大。但郭文韬似乎没感觉到痛,看向蒲熠星的澄澈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他面无表情地仰头盯了会儿走廊的天花板,像是在想什么,可低头的时候漂亮的唇角已然勾起来,眼里流转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耀眼光芒,一瞬间让蒲熠星有点犯晕。
郭文韬笑着回答:“好啊,老师。”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纯属偶然。
已经旁听一个月,新鲜的物理实习老师蒲熠星终于要上第一堂物理课。物理准备室在没有实验课的时候几乎都是没有人用的,蒲熠星打算中午去那边安安静静一个人备一会儿课,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竟发现没有上锁。
他疑惑地打开门,本以为会看见哪个老师,却没想到是两个学生,一个靠在课桌上,一个跪在他面前。
跪着的那个迅速地站了起来,向他投来淡漠的眼光。蒲熠星看着脸有点眼熟,好像是某个班的物理课代表,而另一个完全没见过,甚至可能都不是他们年级的。
站着的少年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裤子,蒲熠星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这旖旎诡异的氛围,任谁都免不了多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蒲熠星问。
“没!没什么!老师再见!”
穿好裤子的学生根本是仓皇而逃,完全没理他的问话,走出门的时候太过慌张还撞到蒲熠星的肩膀。
蒲熠星不明所以,转而回头看向还留在那里的学生,以为他会给自己说明情况,却没想到那人只是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淡然地走过来,看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啊?这?这是什么态度?
实习老师就果然一点儿威严都没有的吗?
蒲熠星深感挫败。
第二次发现的时候事态就已经超乎蒲熠星能理解的范围。
他正转动钥匙的时候隐约听见准备室里传来些叫骂,他忽然太阳穴狂跳直觉不好,于是猛地推开滑动门,竟然看见里面有四个学生,被围在中间的正是上次那个物理课代表,几乎被脱光。
有人一边咒骂着“草怎么锁上了还有人来”一边穿衣服,也不去管还在地上衣不蔽体的人,匆匆逃走连正眼都没有给实习老师一个。
蒲熠星看着站起来慢条斯理穿衣服的课代表,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蒲熠星隐约瞥见白皙皮肤上已有不少或深或浅的红痕,连忙别开眼。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事,只是这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走上前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需要老师帮忙吗?”
那个学生扣纽扣动作停滞了一下,而后竟然轻笑一声,然后默默地把扣子扣成乖学生的模样,可说出的话显然不是一个好学生会说的。
他说:“老师,你真的有点碍事。”
郭文韬,高二三班,成绩优异年级第一,为人友善品学兼优。
学生资料上如是写道。
那天蒲熠星简直要被那句话气死,但当时被震惊得脑子转不过来,傻愣着看着人走掉。第二天他就翻出学生资料找到了这个学生,但如果他理解得没错,显然郭文韬并不是如其他老师口中所谓的“品学兼优”。
他看着资料上还有半年才满17周岁的生日,眉头皱得沟壑分明。
第三次并不在物理实验室,但就像郭文韬说的一样,蒲熠星像是盯上了郭文韬,几乎是后脚跟着就来碍事。这次又是另外两个人,是前两次都没见过的学生。
他放他们离开体育器材室,叮嘱别再有下次不然请家长,但实习老师似乎根本震慑不了任何人。
然后第四次是在通往天台很少有人去的楼梯间,对方像是体育特长生,被他赶走还骂了他一句,而郭文韬则依旧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穿好衣服沉默地离开。
第五次,蒲熠星只是远远地从办公室的窗户看见郭文韬和一个高三的学生往学校操场走去。或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蒲熠星知道,操场和学校围墙间有一个隐秘的死角。
于是第六次,他在郭文韬又要去某个地方的途中逮住了他,对他说“我们谈谈”,而郭文韬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答应。
“老师想怎么谈?”
被蒲熠星拽到那间物理准备室,看着蒲老师锁上门,郭文韬好笑地问:“老师这样不怕被误会嘛?我还以为蒲老师再也不想在这间教室里看到我呢。”
误会你个鬼。
蒲熠星锁好门转身,在心里吐槽一句,不想理会来自学生的揶揄,只提醒道:“不要拿着教室的钥匙乱用,再发现一次不管在哪儿我就让物理组长回收你手上的钥匙。”
郭文韬无所谓地撇嘴,但心里却埋冤着要不是上次那个猴急鬼忘记锁门,哪会出这种问题。不过说真的,他以为蒲老师发现过一次就会避开,所以一开始也没想着换,但怎料这人非但不避开,反而真的跟他杠上了,不得不换成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可还是几乎每次都被阻碍,害他最近都没有好好发泄一番。
啧。他在心里咂舌道,可惜了这把钥匙和好地方。
蒲熠星哪知道他心里这些想法,也不想再委婉试探,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做这种事?”
他停顿一下,还是补充道:“是被迫的吗?”
郭文韬闻言又轻笑出声,反问道:“老师,你看我像被强迫的吗?”
“……”
蒲熠星没说话,对于这样的坦白一时无言。
“明明老师你心里已经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帮我找理由呢?”郭文韬又恢复那冷淡的模样看着他说,“蒲老师不过是这学期的实习老师而已,何必来管这闲事呢?”
“还是说,正是因为第一次当老师,有种新鲜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所以认为自己要来拯救误入歧途的学生?”
他说得很不客气,但蒲熠星并没有把这拙劣的打击话术放在心上。
“既然你知道是歧途,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喜欢。”
过于直白的答案让空气一瞬间凝滞,蒲熠星被噎得说不出话。即使在刚才,郭文韬说他不是被迫的时候,蒲熠星也还是认为他一定是被逼无奈才这么说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或许他真的是主动且愿意的,而还在找理由想为他开脱的自己,就显得很可笑了。
郭文韬随手拿起一个指尖平衡器在手中把玩,不以为意。
“所以,蒲老师你还有什么想谈的?”
蒲熠星调整好自己情绪,道:“不管原因是什么,这都是不应该的,更不该继续下去。你才16岁。”
“16岁怎么了?”郭文韬又露出那无所谓的笑,食指指尖支着悬空摇摆的平衡器,“我愿意,对方也愿意,有什么不可以?我有伤害到别人吗?”
“但学校就是不能做这种事。”
“蒲老师。”郭文韬收回平衡器,冷静地道,“相信你应该已经看过我资料了。我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没有任何问题,我不缺钱,家人都很好。我做这种事,完全是出于我的自愿,我就是喜欢这样。我喜欢做爱,我享受被男人操,这让我觉得满足,更是我解压的方式。”
蒲熠星难以理解:“这哪里是解压?”
“对我来说就是。”郭文韬说,“蒲老师,你只是一个实习老师,下学期就不在学校了,学校都不会关心我的私生活,那也请你不要来干涉我。”
“……有其他老师知道?”
郭文韬像是回忆了一下才说:“如果你不跟别的老师说的话,应该没人知道。我可是学校这几年来最优秀的学生,只要我成绩好,学校根本不会管我其他事情。”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对的。”
“蒲老师的道德正义感很强呢。”郭文韬咯咯笑了几声,肩膀跟着一抖一抖,“那么蒲老师,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
“停止……滥交。”
“那可能要让蒲老师失望了。”他停顿一下,“不过呢……如果蒲老师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郭文韬慢慢走上去,蒲熠星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他问:“什么事?”
郭文韬走到蒲熠星面前,纤长的手指玩弄起蒲熠星胸前整齐的领带,看向蒲熠星的眼神里有琢磨不透的狡黠,声音低柔暧昧,而那笑容则太懂该如何勾人。
“如果蒲老师愿意陪我玩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再和别人做。”
“你说什么?”
蒲熠星推了一把郭文韬,大概是由于惊愕所以动作过于草率而失去力道控制,郭文韬也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不可能。”他严厉地拒绝。
郭文韬耸耸肩:“为什么不可能?你只是希望我不要滥交,那么我只和一个人保持关系,就不叫滥交了吧?”
“我需要做爱来保持我生活的平衡,不让我做的话,我可不知道我会不会压力太大,成绩下降。我想,学校也不想看见这种事情发生吧?而且……”他继续道,“蒲老师要是不答应,要将我揭发给学校或者告诉我家人,那我的未来可能就毁了。”
蒲熠星愣在那儿,他再次贴上去,笑着拥上蒲熠星的肩颈,他知道蒲老师这次不会再推开他了。
他靠近他的耳边,声音轻轻的,呼吸惹得蒲熠星耳根发痒。
“蒲老师不是想拯救我吗?那就来拯救我吧。”
蒲熠星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郭文韬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耳旁。
“蒲老师?蒲老师不答应的话,我就只有再找别人了哦?”
郭文韬看着他等了一会儿,但蒲熠星迟迟没有答话。似乎是默认蒲老师这是不答应,便干脆地放弃,可正当他想把环着蒲熠星的手收回去的时候,蒲熠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说好,我陪你,你就保证不再随便找人。”
郭文韬惊喜地勾起嘴角:“我保证。”
他的眼睛弯弯的,透出无比清亮透彻的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这样的话题里。
两人初步达成协议,蒲熠星放开他,郭文韬便从校服裤兜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蒲熠星。
“那蒲老师,既然你今天又阻挠我去和别人赴约,也已经答应我了,那就事不宜迟,开始承担你的义务哦。”
那是一枚跳蛋,而他递给蒲熠星的,是跳蛋的遥控器。
— 未完待续 —